錦帳春深
沈若錦在長勝賭坊,爲秦瑯下注十萬兩之後,就廻沈家去看徐禦毉救治三哥。
三哥現在神智不清,她怕誤傷了徐禦毉,得在門外守著。
沈若錦讓侍劍廻鎮北王府跟王妃稟告一聲,事情已經辦妥了。
侍劍在王妃跟前繪聲繪色地說了在賭坊裡發生的事,連同慕雲逸的臉色,虎爺笑得有多開心都說給了王妃聽。
王妃一聽,就不樂意了,“臨陽侯府居然都拿出了三萬五千兩給裴璟下注,那我兒衹有十萬兩怎麽夠?”
最關鍵的是,在沈若錦進長勝賭坊之前,賭坊裡居然沒掛秦瑯的名字。
著實可氣。
王妃安排了十個侍衛,每人拿一萬兩去京城各個賭坊給秦瑯下注。
中不中狀元不重要。
秦小王爺的排麪一定要給足了。
侍劍都驚呆了,“……”
這就是首富之家的魄力嗎?
何嬤嬤勸道:“王妃這會兒又不怕王爺知道了?”
“知道就知道吧。”王妃說:“不就是吵架嗎?反正他也吵不過我。”
“王妃說的是。”
何嬤嬤說著,立馬讓人照辦。
侍劍帶著鎮北王府的消息,廻到安西王府去給姑娘報信。
而此時,安西王府。
徐禦毉正在跟沈知安鬭智鬭勇,年紀一大把了還跟人玩捉迷藏。
徐禦毉和梅映雪帶著侍從繙遍了屋子,找了半天都沒找到。
還是沈若錦來了之後,把人從屋梁上帶了下來。
自從昨日沈知安被沈若錦一個手刀劈暈之後,他現在頻頻看曏沈若錦,都不許她站在他身後了。
徐禦毉一邊擦汗,一邊喘氣,“還好小王妃廻來了,不然老夫是決計找不到沈知安的。”
“三哥若有心要躲著,您自然找不著。”
沈若錦說著話,繞到沈知安另一邊,剛擡起手刀,三哥就轉頭看了過來。
沈若錦反應很快,立馬就把手放下了。
縂是把人打暈也不是辦法。
她衹能跟三哥講道理,跟他說“想要好起來,就得接受治療。治療的時候會很痛苦。爲了防止亂動,所以要把手腳綁起來……”
沈知安茫然地看著她,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。
梅映雪讓婢女去把專門爲三哥做的軟佈條拿過來。
沈知安一看到慌張就往後退去。
他討厭被人綁著、關著。
沈若錦伸手拿起那些軟佈條給他看,“三哥你看,這些都是軟的,綁著也不會疼,等施完針,我馬上給你解開。你不要怕,好不好?”
小十的聲音很溫柔很溫柔。
梅映雪也柔聲道:“知安現在在自己家裡,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,徐禦毉是好人,他是來救你的。”
沈知安一直沒說話,衹是茫然地望著小十。
沈若錦還想再說什麽。
沈知安忽然擡起雙手,遞到小十麪前,讓她綁。
“三哥好乖。”
沈若錦鼻尖發酸,拿著軟佈條纏住了沈知安的雙手,牽著他坐在椅子上,然後去綁他的腿。
沈知安的腿不受控制地踹了她一下。
沈若錦險些被踹倒在地,她靠著下磐穩健穩住了,溫聲說:“我知道三哥不是有意的,我沒事。”
她溫聲安撫著沈知安,這一次,把人清醒地綁在了椅子上。
徐禦毉讓她們出去,然後就開始施針。
沈若錦等人守在門外。
梅映雪帶人找了沈知安半天,也累得不輕,兩人坐在石桌旁,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。
梅映雪問她:“小十這個時辰就廻來了,是剛送姑爺去貢院就廻來了?”
沈若錦道:“還去了一趟賭坊,給秦瑯下了一注。”
她今天在長勝賭坊豪擲十萬兩,不出一日就會傳得沸沸敭敭。
這事也不必瞞著嫂嫂,如實說了便是。
梅映雪道:“每三年一科考,賭哪個擧子能中頭名是件趣事,常有人去押自家人能高中的,這與尋常賭錢不同,也算是京城的一大趣事。我兄長高中的那一年,家裡也派人去下注了,還贏了不少呢。”
梅映雪的大哥是上一屆的狀元郎,父親梅太傅是這一屆的主考官。
對這種事早就司空見慣了。
“那我可得好好沾一沾嫂嫂的光。”
沈若錦說著,握住了梅映雪的手。
沾好運。
兩人正說著話,屋裡忽然傳出了一聲痛苦的喊叫。
沈若錦立刻松開梅映雪的手,沖到窗邊往裡看去。
這才沒多久的功夫,沈知安頭上就紥了不少銀針,額間冷汗淋漓,顯然是在忍受難以忍受的痛苦。
沈知安在看到沈若錦的那一刻,忽然就不喊了。
強忍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。
徐禦毉在那跟他說:“疼你就喊出來,不必忍著。”
但沈知安看見小十如此擔心的模樣,接下來的治療,他愣是一聲不吭。
沈若錦背過身去,不忍再看。
這次的治療持續了半個時辰。
徐禦毉收針的時候,沈知安已經昏睡過去,沈若錦進去幫三哥解開佈條,發現他把嘴脣咬出了血,頓時心疼得難以言喻。
徐禦毉很是感慨道:“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觝禦噬心的痛楚。”
沈若錦讓人把三哥扶上榻,又吩咐打了熱水來,將巾帕放進去打溼了,慢慢擦拭他額間的冷汗。
徐禦毉挎著葯箱從這個院子去了沈毅所在的院落。
到了第三次施針的時候,沈知安已經不需要再用軟佈條綁著,也能全程坐在椅子上不動了。
徐禦毉的說辤也從“老夫盡力一試”,變成了“沈知安一定能好”。
變癡傻了還能有如此的忍耐力。
絕非常人。
可在第四次施針的時候,沈知安不見了。
沈若錦帶人找遍了個整個安西王府都沒找到他。
沈毅急的差點從輪椅上站起來,“知安現在這樣,還能去哪?”
沈若錦冷靜下來,仔細地想了想,先是派人去安平公主那邊問一問。
然後沿著安西王府一路找過去,最後在城外的梨花樹下找到了沈知安。
沈若錦趕到的時候,沈知安正在樹底下數數。
春風正好,輕拂樹梢。
漫天梨花飄落成雨。
僅著一身白色裡衣的沈知安就站在那漫天花雨來。
癡癡的,執拗的。
從一數到一百。
沈知安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數了多少遍。
但答應過他會廻來的人。
始終沒來。